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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关于芯片码农的小说《穿梭》第四章-4

已有 389 次阅读| 2023-7-18 20:46 |个人分类:《穿梭》|系统分类:生活杂谈

除了黄启明,和郑修睿的关系也让他犯了难。虽然每次电话沟通和实地拜访,郑修睿都表现得非常客气,但正是这份客气拒他于千里之外。直至现在,他仍然没有在郑修睿公司开过一单,郑修睿给的理由非常坚定,他自己做不了主,这是公司的决定,丁鹏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找对了人。但无奈的是,在这个客户,丁鹏目前只有这一个窗口可以接触,为了生意,他只能坚持。但这次来拜访,又能聊些什么呢?怎么突破呢?丁鹏仍旧没有思路。

在路口拐弯的地方,丁鹏找到一处阴凉,体感温度的强烈反差,使狂躁的思绪突然安静下来。他点上一根烟,看着人行道上零零散散的行人和马路中央正在静静等待绿灯的汽车发呆,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烦心事,烦躁在此刻无济于事。

他于六点一刻到达饭店,黄启明预订的是一套四人的小包间。趁着两人还没到,丁鹏去洗手间把汗渍和酷暑仔细冲洗,他手捧凉水不停地拍打脸颊好让思绪再次起飞。刚坐定,包间的门被服务员推开,进来的是黄启明,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丁鹏赶忙起身,给黄启明让座。当看到袋子里的两瓶红酒时,他顿感羞愧,自己怎么没有想到提前买两瓶酒呢!每一处细节都体现出一个人为人处世的能力,与这些优秀者相比,自己的人生经历还是太过浅薄,有太多需要学习和提高的地方。

“启明兄,怎么能让您破费!怪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买酒。”丁鹏像是在给自己开脱,态度极其诚恳。

说话的同时,服务员已经拿着菜单走了过来。在互相谦让之后,点菜的主动权还是交给了黄启明。

“没事的,公司里放的有,我就顺道带过来了,也不是多好的酒,我们就随意喝点。”黄启明看出了丁鹏的窘态,所以借着注意力都集中在菜单上,对于已经摆在桌子上的酒便只言片语简单带过,点完菜他拿出一瓶红酒让服务员先开瓶醒酒,然后继续说道“我来的路上没接到修睿兄,他有点事情,估计要七点才能到,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一旁的服务员表现得很精明,便主动建议可以缓慢上菜。

两盘凉菜上桌,黄启明便让服务员倒酒,丁鹏此时赶忙双手接过醒酒器,给黄启明面前的高脚杯倒入了三分之一的红酒。

“来,我们先吃吧,不等他了。”黄启明手掌向上示意丁鹏动筷。

丁鹏当然明白这是黄启明谦卑的表现,自己也需要回敬对方,故而双手手掌向上一前一后形成一个锐角,示意尊者为先。黄启明也不再客气,便拿起了筷子。

“启明兄,我敬您一杯,为了您的拳拳爱国之心。”丁鹏双手捧起酒杯。

“对对,为了我们的老乡之情。”黄启明也举起酒杯,两人畅饮而下。

在服务员上菜的同时,丁鹏给郑修睿发去了关心的短信,思绪已经信马由缰、漫天飞翔,他在谨慎地处理着每一处细节。在和黄启明的交谈中,丁鹏得知郑修睿最近异常苦恼,倒不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而是因为孩子的接送问题,具体情况黄启明也不太了解。丁鹏开始思索这是否会是一个拉近两人关系的机会,正在此时,郑修睿推门而入。

“抱歉了,丁鹏,来晚了,事情太多了。”门被推开的同时,郑修睿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丁鹏随即起身和他握手。

郑修睿在黄启明左手边的位子坐下。

“修睿哥,你平时也这么忙吗?”丁鹏一边给郑修睿倒酒一边问。

虽然已经从黄启明那里得知郑修睿今天晚到的原因,但丁鹏依然表现出未知和关心的样子,一来避免让郑修睿对丁鹏产生反感,觉得他从别人口中打听自己的事情,二来他想知道郑修睿最近因为孩子接送问题而苦恼的具体原因,或许这正是打破僵局的一件神兵利器。

“没有了,最近是特殊情况,忙得焦头烂额。”郑修睿话说到一半便举起了酒杯,三人一饮而尽,而酒杯清脆入耳的撞击声还在屋内久久回荡。

“之前不都是嫂子接送孩子的吗,怎么突然轮到你了?”黄启明也对表哥最近的忙碌产生了好奇。

郑修睿长叹一口气,利用咀嚼食物的时间在组织语言。

“你嫂子的爸爸重病住院了,她是独生女得回去照顾。之前从未体验过照顾孩子的繁琐,现在我才明白你嫂子平时的抱怨了。”郑修睿本不想当着丁鹏的面说自己的家事,毕竟和他的关系还没那么亲近,但奈何黄启明追问,一杯酒下肚,郑修睿就把它当作是对生活的吐槽,宣泄了出来。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郑修睿的妻子就辞掉工作,做起了全职妈妈,而郑修睿的大部分时间都扑在工作上,对女儿的疼爱更多地体现在口头关心上。他几乎没有参与过女儿日常的看护,跟女儿的互动也就是每天下班回来之后短暂的拥抱和玩耍以及周末偶尔的陪伴。上幼儿园之后,妻子经常劝他,女儿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要多花时间陪陪女儿,别让她童年的记忆中缺失爸爸的存在。郑修睿每次都是欢喜答应,可行动却迟迟无法兑现。去年,女儿上了小学,妻子的劝告慢慢变成了唠叨,唠叨女儿的学习态度不好,唠叨郑修睿仍然缺少生活陪伴,更别提学习陪伴了。

为了不输在起跑线上,尽管郑修睿一万个不同意,但妻子依然为女儿报了各种兴趣班,从周一到周五,从不间断。女儿每天放学之后赶忙写作业,然后再马不停蹄地去上兴趣班。郑修睿也一直抱怨,这才小学一年级,干嘛拼得像打了鸡血一般,女儿脸上纯粹甜美的笑容已渐渐消失不见。

妻子回老家之前,特意把照顾女儿的注意事项列成清单贴在了冰箱门上,郑修睿让她安心回去,家里的一切都会安排妥当。可接手的第一天他就犯了难,起个大早做早餐,然后帮女儿洗漱,发现自己不会帮她扎头发,好不容易绑成一个马尾,来到厨房,竟然发现煮鸡蛋时忘了开火,一锅凉水浮生蛋。因为放的水太多,面包从微波炉里取出时都快变成了粥,女儿抬头看看他,说了句:“爸爸,我想妈妈!”他打开冰箱倒了两杯牛奶,望着那张清单,回了一句:“我也想!”下午四点半,他还需要赶到学校接女儿放学,然后直接送到当天的兴趣班,即使时间未到。为此,他每次去都会笑盈盈地给兴趣班的老师送上几杯咖啡或者奶茶作为临时照看的酬谢。

上周五,公司一个本该三点就结束的重要会议延误了太长时间,导致女儿放学时,郑修睿正在会议上讲着一篇报告,无法离开。老师不见学生的家长,便通知了孩子的妈妈,会议结束后,郑修睿打开手机发现有十几个来自妻子的未接电话,等他回过去便挨了一顿臭骂。女儿还在学校被老师照看着,等他赶到学校时,连连跟老师道歉,女儿眼含委屈的泪水,甩开他的手,自己开门上车。当天晚上女儿跟他没有一句交谈。

讲完这些生活的趣事,郑修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留下两个单身汉想象那些精彩的画面。

“难为修睿兄了,家庭的琐事难倒一位钢铁汉!小朋友现在还在兴趣班那边吧?那嫂子啥时候回来哦?你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小朋友也受不了。”丁鹏已经有了想法,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完善这个计划。

“还不确定,再有两周就放暑假了,到时如果还没回来,只能先送回湖北了。下班之后我先去了趟兴趣班,跟女儿赔了不是,今天不能在现场看她跳舞了,所以我一会儿得提前走,不能再耽误兴趣班的下课时间了,先说声抱歉了哈。”郑修睿抱拳示意,他正准备给自己倒酒,丁鹏赶忙起身,给三个杯子添完酒,醒酒器已空。

“启明兄,修睿兄,另外一瓶也开了?”丁鹏在征求两位的意见。

“开了,带来了就喝完。”郑修睿爽朗地回应着,得到黄启明首肯的眼神之后,丁鹏借故出去叫服务员的同时,下楼买单。

就在上下楼梯的间隙里,丁鹏给自己的计划做了各种推演,最终他放弃了在酒桌上表明该计划的想法,他选择去郑修睿公司寻找更合适的时机。

黄启明不胜酒力,而且有意克制,郑修睿却恰恰相反,酒量差却好酒。当另外一瓶酒喝完时,他和两人告辞准备离开,丁鹏和黄启明也随即起身,表示要送他回去,顺便接小朋友,但他婉拒了两人的好意。

给郑修睿关上出租车门的那一刻,丁鹏笑嘻嘻地向他表示,自己这几天都会待在他的公司。

黄启明客气地向丁鹏表达了这顿饭的谢意,握手之后,两人也随即各自离开。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丁鹏到了公司的门口,打过电话后,郑修睿让秘书下来接他。

“郑总最近太忙了,估计上班都经常迟到吧?”从大门口到办公室这短短的不到一百米的路程上,丁鹏都不放过这个机会,他想从秘书那里得到一些郑修睿的近况。他的话向秘书表明自己和郑总已经很熟,自己只是随意和她聊天,以消除她的警惕。

“迟到倒没有,就是比之前晚了,以前他都是八点之前到公司的,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快八点半了才到。”秘书不知道她无意中的一句话给丁鹏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

“那岂不是要影响周会吗?”丁鹏依然在试探。

“我们部门的周会倒还好,时间可以自由把控,就是老板跟他的老板的例会就有点尴尬了,都是每周一的八点准时开始。”秘书讲完,丁鹏在心里又完善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由于郑修睿还在开会,秘书帮忙倒了一杯水,丁鹏就坐在办公室里无聊地等着,将近中午12点时,郑修睿才回来。

“哎呀,丁鹏,真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你应该跟他们先去吃饭的。”透过玻璃看到丁鹏仍然端坐在沙发上,还没进门,郑修睿的声音就传进了办公室。

“没事的,早饭在酒店吃得晚,还是你忙啊,修睿兄。”看到郑修睿进来,丁鹏也赶忙起身。

“我这都是瞎忙,走走,我请你尝尝我们公司的小食堂。”郑修睿放下电脑,两人朝着一楼西南角的方向走去。

“我昨天没有失态吧,我就是这个臭毛病,酒量不好还喜欢喝点。”下楼梯时郑修睿自嘲道。

“哪里,修睿兄,我看你昨天一点事情没有,反倒是我有点迷迷糊糊。”恭维的话丁鹏张口就来。

跟员工餐厅相比,小食堂的菜品和环境都有明显提升,一顿便饭两人吃了将近一个小时。郑修睿热情奔放,俨然一副好朋友的待客之道,两人聊到了天南海北,郑修睿却唯独不提生意的事情,不提丁鹏来找他的目的,而丁鹏也故作镇定,不向他打听任何关于公司产品和采购的事情,两人端坐于桌子的两端,在别人看来,犹如一对朋友在叙旧。从食堂出来,两人又沿着小道向公司划定的抽烟处走去。

“修睿兄,有个事情得麻烦您,下午能不能帮忙介绍两位PCB的设计人员,我想去跟他们聊聊,学习一下。”丁鹏帮郑修睿点烟时,终于实施了计划的第一步。

“啊,你要找设计啊!”郑修睿用惊讶的表情看着丁鹏。他本以为丁鹏会再次向他提及产能规划、产品种类、采购计划等,再次向他争取订单,回应的说辞他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没想到丁鹏来是想学习技术的,这让郑修睿有点措手不及,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啊,修睿兄,估计您忘了我之前给您提过的,我大学学的是电子信息专业,在学校时也画过版图。”为了让自己的这个请求更加合理,丁鹏尽量让自己的解释符合逻辑。

“哈哈,那我真是忘了,没关系,你要是真想找他们聊,那一会儿我带你过去。”郑修睿话刚说完,丁鹏又给他递上了一根烟。

郑修睿给丁鹏介绍的几名设计人员坐在二楼拐角处的办公区域,丁鹏坐在里面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郑修睿的办公室。他手拿着记事本,努力回忆着当初学习过的所有关于PCB和专业课的知识,可苦思冥想之后,能够书写的记忆不过一页纸而已。即便如此,丁鹏还是鼓起勇气向专业人员讨教专业知识,翻过那一页记忆,本子上已经被记录得密密麻麻。但他的注意力并非在此,他一直观察着郑修睿办公室的动静,时不时抬头看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

三点半时,丁鹏停止了他的请教,跟设计人员打趣道,自己先消化一下今天的知识,明天继续。当分针指向五十五时,他借故上厕所离开了设计人员的办公区域,慢悠悠地在走廊上踱着脚步,缓慢地向郑修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办公室的门仍然关着,他只好原路折返,由于距离太近,他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返了几趟。终于在他第六次经过办公室门口时,郑修睿推门而出。

“哟,丁鹏,你怎么在这里,找我?”郑修睿用惊愕的表情看着丁鹏。

“没事,耽误了人家设计一个多小时,要休息下,我去趟厕所。”丁鹏故作轻松。

“哈哈,那行,我先出去一趟。”郑修睿说着就朝丁鹏的反方向走去。

“修睿兄!”当两人隔开有两米的距离时,丁鹏突然转身叫住了郑修睿:“您是去接小朋友吗?您要是忙的话,我去替您接得了,我这刚好中场休息哈。”

“不用了,我现在有空的,谢谢了啊。”郑修睿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

丁鹏也继续朝着厕所的方向走去,不能回头,他要让郑修睿觉得刚才的碰面只是巧合。半个小时之后,他给郑修睿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耽误了设计人员太长时间,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会继续来向他们学习。

第二天,丁鹏仍旧是十点半到公司门口,仍旧是郑修睿的秘书接他进厂。午饭时郑修睿仍然在办公室里忙碌着,丁鹏便叫上秘书一起,要请她吃小食堂,以感谢她这两天的帮忙,而秘书也愉快应允。到此刻,丁鹏才知道她的全名叫张曼琼,而她也并不是郑修睿的专职秘书,郑修睿的级别还不能配备秘书。张曼琼是郑修睿的下属,是生产管理部门的一员,只是郑修睿经常让她帮忙处理一些待人接物、会议组织的事项,慢慢地她也就自嘲为秘书了,而大家尊称她为部门的大内总管。

“那还是你厉害,说明郑总器重你。”说完恭维的话,丁鹏紧接着用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对女生的溢美之词将张曼琼全方位地夸奖了一遍。

“你们做销售的都这么能说嘛,我要是有你讲的一成好,我就要半夜笑醒了。我就是大大咧咧,脾气好点儿,不会拒绝,所以大家都让我帮忙。”张曼琼的确大大咧咧,同时也展现着自己的自知之明。

“你这就是过谦了啊,不管什么样的性格,受大家的欢迎才是最好的体现。”丁鹏及时收住了恭维之词,过分的赞美就变成了奉承。

“对了,我听郑总说又要team building了,你们一般去哪?”这个team building(团建)是完全出自丁鹏的臆测,他希望会有惊喜的收获。

“九月份吧,不是现在,之前也就是找近一点的景点吃吃喝喝。”张曼琼似乎对团建没有多大兴趣。

“那是,团建基本都这样,郑总没请你们去他的大别墅烧烤啊?”丁鹏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之前廖仲祥跟他讲过,郑修睿的投资很成功,在中山买了几套房子,现在住的是一套别墅。

“这你都知道啊!我们就去过一次,是他刚搬进去那会,我们一起去给他祝贺。”张曼琼的回答让丁鹏离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越来越近了。

“我也是听他提过一次,好像那个别墅在火炬区这边很出名的,名字还挺霸气的。”丁鹏正在一步步地引导张曼琼沿着自己布置的阵列前行。

“是的,君临天下,听着就霸气!哎,咱是没机会住进那样的房子了。”张曼琼在唉声叹气,可丁鹏想要的答案已经沉甸甸地落入口袋。

“别气馁,有钱的男朋友在等你呢。哦,不好意思,还不知道你有没有男朋友呢。”丁鹏抑扬顿挫,似乎幻想即将照进现实。

“我还是单身呢,借你吉言啊。”张曼琼讲完,咽下了最后一口米饭。

吃完饭,丁鹏又带着张曼琼去咖啡屋买了两杯咖啡和两杯奶茶,让她带给同事们。有些事情不方便直接向郑修睿打听,但却可以从张曼琼这里获知,而且后面还要经常来,仍需要她的帮忙,关系要提前处好,以免用到时方恨少。

下午,像昨天一样,丁鹏和设计人员待在一起,请教学习,他仍然时刻注意着郑修睿办公室的动静。同样在三点半,他端着被记录得密密麻麻的记事本,望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聚精会神地思考。三点五十五时,他敲开了郑修睿办公室的门。

“修睿兄,还在忙啊,没打扰你吧?”进门的同时,丁鹏向郑修睿打了招呼。

“哟,丁鹏,坐,稍微等我一下。”郑修睿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丁鹏,手指依旧在键盘上飞舞。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在发出了一句带着湖北口音的经典叹词后,他对丁鹏说道:“不好意思啊,已经四点了,我还得赶时间出去一趟,你要是有啥事等我回来说哦,或者直接电话也行。”郑修睿一边说着一边合上了笔记本。

“没事,我那边今天的学习结束了,过来跟您打个招呼,您这是去接小朋友吗?要是忙的话,交给我去接她吧。”丁鹏仍然表现得很随意,尽量涂抹掉任何刻意的嫌疑。

郑修睿也明白了丁鹏的用意,他竟下意识地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停顿了几秒。

“不用麻烦你了,我今天时间还好,谢谢啊,你要不在这边先坐着,等我回来再聊。”郑修睿说话的同时抬手向丁鹏示意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办公室。

“那修睿兄,您先忙,不用管我,您今天够忙的,我明天再过来。”丁鹏也站起身来往外走。

郑修睿那几秒钟的停顿让丁鹏印象深刻,或许这正是他对自己的建议产生了犹豫的表现。如果是这样,那计划已经有了突破,明天就是周五,希望可以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但如果不是这样呢?丁鹏不敢想。

第三天,丁鹏重复着相同的步骤,只是他今天特意向张曼琼打听了郑修睿的日程安排,不过因为她不是专职秘书,也就没有老板的日常工作安排了。他邀请郑修睿一起吃的午饭,他像汇报工作一样向郑修睿讲述了这两天的学习情况,之后又把话题切换到郑修睿的日常工作中。当得知他下午工作繁忙而又没有时间接孩子之后,丁鹏再次以诚恳的态度向郑修睿建议由他去接小朋友,而郑修睿这次居然没有明确拒绝,只说下午先给老师打一个电话,然后再确定是否麻烦他。丁鹏竟然在心里第一次祈祷老师不要那么善解人意。

下午,丁鹏完全心不在焉,他没有再去和设计人员交谈,而是坐在靠近过道的一个空闲工位上,摊开记事本,眼睛盯着密密麻麻的知识点,脑海却一片空白。他目光凝视的方向在墙上的时钟、郑修睿的办公室和桌上的记事本之间来回切换,苦苦地等待幸运女神的降临。三点一刻时,他看到郑修睿推开办公室的门,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丁鹏,真的要麻烦你了,我三点半有个会,估计一两个小时无法结束,就拜托你去接一下我女儿。”郑修睿把丁鹏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先向他表达谢意。

“修睿兄,您客气了,我也闲着没事,不过您要先跟老师打个招呼吧,要不然陌生人不能接孩子吧。”丁鹏的内心无比激动,却要故作镇定。

“我已经跟老师讲过了,对了,你带身份证了吧,你一会儿把身份证拍一下发给我,我再转发给老师。你到了之后先给老师看身份证再给我打个电话,老师要确认一下,他们是真的负责哦。”郑修睿跟丁鹏交代了接孩子的细节,然后又递过了一张纸条,说道:“这个是学校的地址,这是今天绘画课的地址,我也跟绘画老师讲过了,到时候你接完我女儿直接送过去就行。”

“好的,修睿兄,我身份证在门口保安室压着,我一会出去发你。另外,我接到小朋友之后看她的反应,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就带她在某个咖啡厅或者面包店坐一会儿,吃点东西顺带把作业给完成,然后再去兴趣班;如果她不同意的话,那就跟之前一样,直接去兴趣班。”丁鹏把之前想好的环节描述给郑修睿,并征求他的意见。

“也行,那太麻烦你了,你到了打电话时我跟她讲一下,估计没有抗拒心理。”郑修睿拍了拍丁鹏的肩膀,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四点钟的骄阳依然炙烤如烈焰,虽然提前半个小时到达学校,但丁鹏发现学校门口两侧的马路上已经停了几辆接孩子的汽车,左边人行道的一片空地上也稀稀拉拉停着几辆电瓶车,几位接孩子的爷爷奶奶已经到了,分别躲在合适的树荫下乘凉,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印有各种培训机构宣传语的塑料扇子。丁鹏站在学校门口右边的一棵榕树下,虽然树荫遮蔽了烈日,但闷热裹挟着潮湿的空气将他的衬衣紧紧黏在后背,像被水洗过一般。

“小伙子,来挺早啊,这么积极啊,你看上去没多大啊,孩子可上小学了啊!”旁边的阿姨操着一腔东北口音跟丁鹏唠起了家常。

“我来帮我哥哥接孩子。阿姨,听口音,您是东北的吧?”丁鹏也闲聊了起来。                                 

“是的,我是黑龙江绥化的,来中山都快五年了,我孙子在一八班,你哥哥孩子在几班?”东北阿姨的自来熟让身为一名销售的丁鹏都自愧不如。

“巧了阿姨,也在一八班,我第一次来接孩子,一会儿跟您后边啊。”丁鹏正在发愁那么多孩子一起放学,怎么区分班级呢,帮助就来了。原来幸运女神来了之后,不想走啊。

四点半时,在左右两侧两名手持防爆棍的保安的护卫下,学校的电动门缓缓打开,并由围栏列成了两条通道。从一年级开始,每次有两个班级同时从两条通道走出,班主任在最前面拿着本班级的牌子,在门口短暂集合,每名家长各自带回自家的孩子,如果有家长没有及时赶到,班主任会领着本班的学生在左边的空地上等待家长。

“一八班出来了,小伙子,你跟着我吧。”那位东北阿姨热情地拍了丁鹏一下。

他跟在阿姨后面,略显尴尬。因为他没见过郑修睿的孩子,孩子也不认识他,他只能等到其他孩子都被领走之后才能去找班主任。

就在丁鹏拿出身份证给班主任,同时拨通了郑修睿的电话时,那位东北阿姨带着宝贝孙子从他的身边经过,友善的目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诧异懊悔和不可思议。

在丁鹏的建议下,郑修睿的女儿选择了一家面包店,待了一个小时之后,两人才去兴趣班。郑修睿下班赶到时,丁鹏仍旧在那里等着。

“丁鹏,你还在啊,真是太感谢了!”郑修睿推门看到丁鹏,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感激。

“修睿兄,刚下班啊,我这儿也没事,就在这儿等着了。”丁鹏简单带过,他能够明显感觉到郑修睿谢意的真诚。

“你吃饭了没?走,咱俩去吃点,还得一个小时才下课呢。”不容丁鹏拒绝,郑修睿拉着他便往外走。

郑修睿找了一家之前经常去的有台湾风味的小吃店,两人就像认识许久的老朋友,坐在路边叙旧情。

“修睿兄,小茹放假前你要是觉得方便的话,我就替你接送孩子得了,公司最近也没什么事,我回上海也是闲着,倒是我看你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两人以冰镇饮料带酒,碰了一杯之后,丁鹏把自己的计划又往前推进了一步。

“谢谢了,丁鹏,这会耽误你两周时间的,我周末先理一下后面的日程安排,如果我时间实在不够用的话再来麻烦你。”郑修睿举杯做出向丁鹏敬酒的姿态,丁鹏也赶忙回敬。

“小茹,今天丁鹏叔叔待你如何啊?”回到家后郑修睿才想起来对女儿的关心。

“比你好,他带我去了面包店,给我买了好吃的,还有酸酸的饮料,我在面包店里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作业做完了。爸爸,下次你啥时候带我去啊?”女儿的话让郑修睿哭笑不得,顿生愧疚之感。他也在心里把丁鹏重新打量了一番,一些记忆片段浮现在眼前,比他小一轮的丁鹏开始令他刮目相看。

周六一整天,丁鹏都待在酒店里。作为一个北方人,他实在无法忍受华南的夏天,不管是早上八点还是晚上八点,出门一趟就需要重新洗澡。他推演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几种预案:第一种方案,郑修睿同意让我替他接送孩子,那么通过两周时间的生活和家庭的密切接触,跟郑修睿的关系将会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变化,也就意味着阻隔生意的那道铁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铁门后面也有了接应的人。第二种方案,周末两天郑修睿没有明确回复,那么我就会在周一一大早赶到君临天下的别墅小区门口,期待能与郑修睿偶遇,同时也祈祷他时间紧,很可能会错过一早的例会,这样自己就有了送孩子上学的机会,那道铁门依然会被打开。这也是为什么要向张曼琼打听郑修睿住处的原因。这个方案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幸运之神将会决定这个方案的成败。第三种方案,郑修睿明确回绝我的好意,那么自己将会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很可能昨天的帮忙会适得其反,再进厂找他就变得愈加困难,那道铁门就此将会被紧紧关闭。

丁鹏拉上了所有的窗帘,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是电视机闪动的画面,人造的一个黑夜仍然可以让他冷静思考。电视机的声音被调到只剩下一格,空调设置为二十二度,丁鹏裹着整床被子斜靠在床头,浑浑噩噩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沿着漫无天际的海岸线疯狂奔跑,已经多日没有进食喝水,他在拼命挣扎想要找到路的尽头,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山川,完全切断了前行的脚步,而回头望,来路也被海水淹没。正在他绝望之时,一条绳索穿云而下,落在他的手边,同时整片天空都在响彻着那首苍劲激昂的音乐——《Conquest Of Paradise》,他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此时天空突然变得黑暗,他用手在沙滩上疯狂搜寻,直至摸到一块震动的石块,天空终于又有了颜色。

丁鹏睁开眼,手机还在他手里震动,看了一眼名字,他赶紧按下了接听键。

“喂,修睿兄。”丁鹏还没从刚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还是似梦似真。

“丁鹏,在干吗呢?”听到郑修睿的声音,丁鹏把手机拿到眼前再次确认了一遍,看了看电视里播放的《士兵突击》,他确认了这是现实而非梦境。

“哦,刚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修睿兄您今天没上班吧?”丁鹏犹豫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家陪孩子呢,你明天下午有空吧?来我家喝茶。”郑修睿的话让丁鹏倍加精神,犹如一座灯塔照亮了这片狭小的夜空。

幸运之神来了之后果真没走。接下来一周多时间内,郑修睿每天的日程都被塞得满满的。他要陆续负责几个重要的事项,要接待来公司参观的不同客户,要对两条产线的设备和原料进行更换以便提升产能,要导入一款新产品,还要参加数不清的例行会议。

第二天下午两点,在小区门口保安和郑修睿确认了访客信息之后,丁鹏拎着满满两袋水果踏入了这座犹如园林的别墅群,进了郑修睿的家门。来之前,他一直在思考带什么拜访礼物为好,太贵的自己承担不起,在这位成功人士面前自己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必要;太便宜的,又拿不出手。最后,他决定只带这些水果——不论富贵都会享用的礼品。

### 下一段落在主页陆续更新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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