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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假期过后,丁鹏找到财务人员查看第三季度的公司营收情况,这是他每个季度开始时的常规操作,财务人员会把整理好的表格发给他看,可这次,他却被告知还没整理好,需要再等几天时间。一周后,还是同样的说辞,丁鹏便起了疑心,直接质问是不是周晨不让看,财务人员支支吾吾,变相回答了他的疑问,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他又找到负责采购的同事,以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博得了信任,查看了整个季度的采购订单。丁鹏怒火中烧,他没想到周晨不仅没有收手,而且变本加厉。他跟文杰打了电话,告知他一定要参加下周的例会,并且要提前到,有重要的事情商谈。
周晨没想到文杰会再一次请假,他的出现用多余二字形容毫不为过,但即便如此,仍然要装作欢迎的姿态。
“文杰,没想到你能来哦!”周晨的虚情假意越来越明显,语气中还带着嘲讽。
“总得一个月来一趟吧!要不然你们真会忘了还有我这个同事的。”对文杰无奈的回答,周晨报以尴尬的笑声。
“丁鹏,还是从你开始吧。”依照惯例,周晨让丁鹏先讲。
“我这边没啥特别的,我们直接对一下上个季度公司的营收情况吧!”丁鹏开门见山,连个招呼也没打。
周晨愕然失色,没想到丁鹏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内情,文杰也自然是被他叫来的。既然他已经挑明,就没必要欲盖弥彰。周晨要瞧瞧丁鹏接下来会如何出招。
“好啊!”周晨坦然自若。
丁鹏义愤填膺,他早已看不惯周晨这种故弄玄虚、盛气凌人的姿态,如果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今天的争吵必不可少,那也无需拐弯抹角,索性直接开战。于是,他把自己的发现摊在桌面上,当面责问。
不顾丁鹏的劝说,而且在丁鹏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周晨通过飞特普与海格创新签订了一批采购合同,金额与黄启明公司采购订单的金额相同。不仅如此,丁鹏还发现两家公司之前的多个采购订单都存在类似的问题,只不过其他订单的金额对标的都是周晨自己的客户。通过这种方式,飞特普向海格创新转移了将近两千万的销售额。
“我不知道你签的是阴阳合同还是实际的采购订单,这是两千万的额度,你为什么一个人就做了决定?总该要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吧!”当着几个人的面,丁鹏毫不留情面。
“我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哥几个好!我们的目标是将海格创新做大,做上市,到时候作为股东的飞特普也会跟着一起吃肉喝酒,到时候大家的收入可不止现在这么一点!这种关联公司之间利益互动的事情在行业内经常发生,尤其在公司成立初期,屡见不鲜,大家不要大惊小怪!”周晨压制着怒火,情绪平缓地讲出了已经想好的脚本。
“海格创新里面你个人占多少股份?飞特普占多少股份?”丁鹏完全漠视他的解释,继续追问。
对于周晨来讲,这是一个触及神经的敏感问题,这是一个暂时必须保守的秘密,这对于他刚才的解释是致命一击,他没想到丁鹏的问题会这么刁钻。还没等他想好如何辩解,文杰踏着丁鹏的肩膀又凌空一剑。
“这两千万被划走,我们年底的分红怎么处理?是不是也可以像前年那种模式一样折合成这家公司的股份?”文杰说完,甩手指向大家办公的地方。
文杰和丁鹏轮番攻击,没给周晨任何喘息机会。周晨明白,在来之前两人已经碰过头,并且提前商量好了刚才提出的这些问题。祁永辉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周晨不指望他替自己出头,他的沉默其实就是对自己的一种支持,毕竟这件事情他也被蒙在鼓里。周晨绞尽脑汁却仍旧想不出有效的反击方法,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矛盾不能再被激化,他在心里反复默念“小不忍则乱大谋”。但面对他们咄咄逼人的姿态,周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满腔怒火必须要适当发泄。
“问完了没有?这些问题我现在没有答案,但过段时间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你们要记住,我是飞特普的绝对控股股东,很多事情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周晨的温文尔雅早已消失不见,此刻他面色铁青,眼神如利剑,寒气逼人。
现场的气氛已经紧张到极点!如果丁鹏和文杰继续进击,周晨也会随之完全失去理智。祁永辉再也坐不住了,如果此时他再不说话,撕破脸也就在今天了。
“好了,都消消气,大家还是兄弟,我们能聚集到一起不容易,而且已经合作了这么久,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情就闹掰吧!”祁永辉暂停了一下,见双方都没有继续进攻的姿态,便继续说道:“既然我们认为周晨做得不妥,那就给他一点时间,我相信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周晨明白,祁永辉这是给他搬来了一架梯子,他必须顺梯而下。自己不可能妥协,这个问题无解,只能暂时休战,争取更多时间,另想办法逐一击破。
“行,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容我想想,再给你们答案。”周晨讲完,不等其他人反应,直接摔门而出。
祁永辉又劝了几句也离开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丁鹏和文杰二人。
冷静下来的文杰突然觉得刚才提出的问题过于犀利,他感到了后怕。毕竟周晨是公司的负责人,而当前自己在飞特普已经被边缘化,属于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没做多少贡献却仍旧可以获得不菲的分红收益,自己偏安一隅不好吗?干嘛非要直接顶撞周晨?他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毫无保留地听从了丁鹏的安排。
“丁鹏,你准备后面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文杰完全失去了判断,不知所措。
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认怂,丁鹏在心里暗暗鄙视。周晨这是缓兵之计,既然两千万已经转走,是不可能再原路返还,他必定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撕破脸可能就在他阴谋得逞时,不得不防!丁鹏重新梳理了原来的方案,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必须要提前执行。
文杰还在同一条战线上,目前还需要继续拉拢而不是拱手相送,但他也只能被安排到与周晨对抗的最前沿,对不起了兄弟。
“有什么过的?他当初划掉那两千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想想你那几十万的分红,我们要硬抗到底!”丁鹏只能用这种激将法来重新唤醒文杰已经退缩的战斗力。
在会议室里发生激烈争吵的时候,外面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竖起耳朵,好奇和不安一并充溢在整个办公室。上次是两人,这次换作四人。他们为何而吵?是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还是另有隐情?公司是否遇到了困难?我们的股权协议一直未签是不是跟这个也有关系?大家的表情不一,但思想活动却保持了一致。韩宇飞转身看向徐留意,深色略显紧张,徐留意头歪向左边,两手一摊,虽未言语,但所思所想已被韩宇飞领会。
文杰坐地铁回了浦西,丁鹏一人在楼下抽烟。他掏出手机,在微信的输入框内拼出了三个字,要加速。
自从上次自告奋勇承担了代码的责任后,徐留意首先想到的是从服务器上直接下载数据,但这种方式会在服务器上留下记录,如果被查到,后果的严重性就要看周晨和丁鹏的关系了。另外,这种方式还需要管理员权限,整个公司只有周晨和那位负责PR的同事知道账户和密码,周晨是万万不能接触的!于是,火力都集中到了另外一名同事身上。可这位同事异常谨慎,而且徐留意发现他与周晨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再继续刻意接触,恐要打草惊蛇,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他又想到通过拍照的方式先把代码拍下来,然后通过软件把图片转成文字或者一行行敲出来,但公司没有VPN,不能远程登录服务器,在公司频繁拍照必然会引起怀疑,这个方法也只好作罢。最后徐留意只能尝试最笨的方法,代码一行行敲,文件一个个写。与此同时,他还间歇地在Linux和Window之间进行某些代码段落的复制粘贴。由于这种方式依然会在服务器上留下记录,所以徐留意每天也只能偶尔用一下这种方式,并且一个文件最多用一次,而且只能对某一小部分进行复制,这样即使被记录下来,却发现不了任何规律。
按照平均每天三个小时的有效代码敲击时间,徐留意计算了一下所有代码重写一遍所需的时间,将近六个月,任务完成要到明年三月份。丁鹏对照了一下计划表,觉得这个时间点符合预期,于是两人决定就采用这种最稳妥的方法。
但收到要加速的指令后,徐留意却犯了难。毕竟现在还在海格创新,主要工作仍然是要完成公司的项目,黄俊一直盯着项目的进展,每周都要开会讨论。但每天的时间终归有限,此消彼长,如果挪用了太多时间去重写代码,项目的进度必然会受影响,从而引起怀疑。而且现在已经两点一线了,除了公司就是回家睡觉,每天都是满负荷运转,这三个小时基本上都是从中午休息和晚上加班挤出的时间,很难再额外挪出两个小时,即使有,也仍然无法满足在元旦前完成代码重写的要求。他只好找到丁鹏,讨论更激进的方式。
“必须要在元旦前完成吗?”徐留意一直好奇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可能元旦都已经来不及了!能不能在十二月初就搞定?”丁鹏再次压缩时间,并进一步解释了原因:“资方那边一直在催,希望在元旦前我们双方达成具体的合作方案。但如果没有源代码,我们将会非常被动,源代码是我们谈判的筹码。”
黄启明的确询问过进展,但并没有像丁鹏所讲的那样,把元旦作为一个谈判的节点。丁鹏之所以这样讲,是为了再次激发徐留意的斗志,当然,他也把对周晨缓兵之计的分析告诉了徐留意,使他对周晨增加新的憎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丁鹏担心周晨在元旦前就会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对自己不利,所以他必须在此之前拿到源代码,这是一个基础报障。当然,他并没有坦白这个更深层次的原因。
不出意料,徐留意义愤填膺,各种打抱不平地臭骂,然后又与丁鹏商量如何继续在韩宇飞和包寒冰耳边吹风,让他们的离开不带任何留恋,这个艰巨的任务也自然落在了徐留意的肩上。
“如果一定要在十二月初搞定,那我们就得冒险了!之前只是偶尔在Windows和Linux之间复制、粘贴,现在就需要大篇幅地使用这种方式了,要不然时间肯定来不及!”徐留意停顿了一下,片刻思考之后他开始讲重点:“但之前我也讲过,这些操作都会有记录保存,他们可以很容易通过这些大篇幅的复制粘贴发现规律,我怕到时候如果他们调查起来……。”
后面的话只讲了一半,徐留意便停了下来,丁鹏当然明白他省略掉的那部分内容,也理解他的担心。但事已至此,退路已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海格创新的源代码也未必干净,既然周晨可以那样做,自己为何不可。事到万难须放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你只管做,真出啥事有我担着,与你们无关!”丁鹏拍着胸脯,正颜厉色,宛如一位即将奔赴沙场的骁勇将军。
徐留意被他的豪情雄风所感染,自己何时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既然选择了一同出发,就必须共同承担路途中的风吹雨打。于是,他重新抖擞了精神,向丁鹏表达了决心。两人还一起计算了如何合理分配这两种方式,既能满足时间要求又能最大限度地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由于包寒冰目前还在第三方外包公司,黄俊对他的承诺也一直未兑现,所以,在丁鹏真诚的感召和糖衣炮弹的火力攻击下,包寒冰已同意加入新团队。由于韩宇飞是周晨从S公司挖过来的人,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是万不能提早透露给他过多信息,所以丁鹏尚未向他发出正式邀请。但通过最近频繁的接触以及徐留意的煽风点火,韩宇飞已经明显表现出对周晨的不信任,还经常听到他的抱怨,徐留意也尝试问过他是否会考虑换一份工作,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丁鹏觉得火候越来越近,等到代码拿到手便向他发出正式邀请。
与此同时,徐留意和陈松涛在开迅公司内部也物色到了合适人选,一名模拟设计工程师和一名嵌入式软件开发工程师。
丁鹏踌躇满志,万事俱备只欠代码。
徐留意的加班变得更加疯狂,不论是工作日还是周末,整个公司他几乎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黄俊据此还戏称他为劳模。他自己也开玩笑,房贷车贷压得喘不过来气,只能通过这种劳动来锻炼身体。
当丁鹏部署完,一切正按照预定计划往前推进时,周晨却突然服软了。他连续两次把例会的地点改到了浦西飞特普的办公室,同时也邀请了文杰参加。他声情并茂地回顾了飞特普成立以来大家一起奋斗的激情岁月,在这间办公室里发生的点点滴滴他也如数家珍。晚上,他给大家订了盒饭,会议室里复现了一起吃饭一起开会的场景,只是这次没有了欢声笑语、慷慨激昂。
周晨再次发挥了他能言善辩的特长,又给大家带来了激情澎湃的演讲。他把海格创新比作成第二个飞特普,把现在的困境看作是再创业的磨炼,没有哪个成功是水到渠成,哪位成功者没饱经了风霜?哪位创业者没历经过坎坷?讲到动情处,眼角竟泛起了泪花。他向大家保证,这两千万是暂借,届时会连本带利高额反馈,一定不会让兄弟们寒心。
他的演讲极具感染力,经过两次例会上的熏陶,文杰已经彻底沦陷,他选择了完全相信周晨,并且还劝说丁鹏也服个软,都给彼此留一个台阶,大家仍会并肩作战。周晨果真提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虽然只是口头承诺,但这至少证明他的态度在发生转变,难道这不是他的缓兵之计?丁鹏内心发生了动摇。
丁鹏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去找徐留意讨论代码重写的进度,他甚至希望徐留意暂时遇到了困难,整个进度需要延期。如果周晨诚心改过,那自己的这种行为将会被视为一种叛逃,变得异常卑劣,而自己也将被扣上一顶不仁不义的帽子。一边是合作了多年,情谊或许还能恢复当初的兄弟,一边是新的极具诱惑的合作伙伴和激情的创业梦想。丁鹏辗转反侧,极度纠结。
星期天,周晨发了信息,明天的例会还选在浦西,还是老时间,老哥四个。丁鹏发现微信群的名字已经被改成了“兄弟齐心再起飞”。
“哎哟,我还是最后一个啊!”推开会议室的门,文杰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四个盒饭,恍惚之间,仿佛踏进了四年前大家第一次开会的场景。
“你要习惯啊!”周晨赶忙回答,带着真诚的幽默。
会议还是由丁鹏首先开场,待他介绍完,文杰介绍了鑫达集团的近况,随后祁永辉介绍了上周重点客户的技术支持情况,最后周晨也分享了自己的周报。对于重点客户,不管是不是自己负责的领域,大家都各抒己见,会议现场终于迎来了一片久违的和谐。
“丁鹏,有个事情得麻烦你下!刚才讲到的那个客户江圣科技公司,他们下周要进行一次批量采购的内部招标,金额有七百万左右,这是我的老客户,里面的关系我已经打通好了,这两周还得麻烦你去盯一下,主要是防止有其他竞争对手恶意出牌。海格创新那边最近事情太多了,我实在走不开!”周晨虔诚地望着丁鹏。
“你看看,厚此薄彼嘛!飞特普心寒啊!”还没等丁鹏回答,文杰先开腔,调侃周晨。
“冤枉啊!刚才也讲了,这两周投资方和两个重要的客户接连来参观,实在是走不开啊!”周晨连连摆手,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然后又向文杰说道:“这样,等这单结束,我请大家好好happy一把!”
“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文杰敲着桌子,像是在回应周晨的盟约,然后又冲着丁鹏说道:“丁鹏,我们能不能浪一把,就看你的了!”
“你那是浪,我们叫享受!晨哥,你跟那边提前讲一下,把联系方式也发我一下,我明天就出发!”虽然心里仍有疑惑,但丁鹏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回家的路上,丁鹏给徐留意发信息,确认了周晨所说不假,这周总经理确实要来,客户的参观还没确定,但已经让相关负责人准备必要的资料了。丁鹏的疑虑这才稍稍舒缓,但却没有完全消除,“鸿门宴”三个字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旋,客户的情况是否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乐观?毕竟是七百万的销售额,他怎么会如此慷慨地交给我?难道这是他主动抛来的橄榄枝?丁鹏猜不出答案,但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单子丢了,自己向大家赔罪道歉。
第二天,丁鹏搭乘早班飞机,上午11点便到了北京。把行李放到酒店后在路边吃了一碗老北京炸酱面,下午两点赶到了位于北四环的江圣科技公司。由于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丁鹏到公司楼下时,接待的人已经在等候了。
“您好!您是柳总吧!幸会幸会!还麻烦您亲自下楼接我。”离接待人还有两米时,丁鹏就已经做出了握手的姿态。
他口中的柳总名叫柳如峰,是江圣科技公司的一名采购,但并非管理人员,柳总是对他的尊称,就好比把节目主持人称呼为老师一样。昨天开完会,周晨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了丁鹏,两人加了微信。
对于添加到微信的新朋友,丁鹏都有一个习惯,首先翻看他们的朋友圈,这是了解这位新朋友的一种客观渠道。
“您好!您是丁总吧!欢迎欢迎!”两人在楼下简单寒暄了几句,随后柳如峰把丁鹏带到了一间会议室。
话题从天气开始,进而转到了第一次见面的常规聊天内容,包括老家哪里、哪所大学毕业、工作经历、来北京几年等等。
“柳总,您经常打球吧?我在这边待三天,你们要是有活动缺人的时候叫我一下,我去当个替补哈!”柳如峰的朋友圈偶尔会晒出球场上热闹的照片和视频,还时常转发NBA的一些新闻,所以丁鹏才这么笃定他经常打球。
“哈哈,好啊!我们基本上是周五晚上或者周末,随便打着玩呢,你在的话到时候叫你。”柳如峰爽快答应。
为了能快速拉近与柳如峰的关系,为了这场篮球,丁鹏只好重新安排了时间,原本计划周五回上海,现在只能延迟一天了。随后两人又围绕着篮球闲聊了一会儿。
最后丁鹏才详细询问了这七百万订单的业务,包括订单的构成、交货时间,招标时间等等,柳如峰的回答与周晨的表述相差无几。
“丁总,你放心吧!我跟晨哥都这么熟了,有啥信息也不会瞒你的!我们已经合作了多次,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放心吧!到时候在庆功宴上别忘了请我喝杯酒就行!”柳如峰信心满满,仿佛他比丁鹏更希望飞特普赢下这批订单。
“太感谢柳总了,有您这句话,我晚上就不用失眠了。”丁鹏的自我调侃和对柳如峰的恭维恰到好处。他原计划周四再邀请柳如峰一起吃饭,以避免第一次见面就发出宴请的冒险行为。奈何柳如峰刚才直接传递了信号,于是丁鹏便接着问道:“柳总,那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晚上咱喝点?”
“老弟,抱歉啊!晚上有约了,后面两天咱再说。”柳如峰笑了笑,丁鹏已明白他的暗示。
从会议室出来,丁鹏又让柳如峰帮忙介绍了几名产品研发工程师,他需要从多个渠道汇总信息,从而判断决策的正确性,避免盲目自信,同时也顺道了解一下这几款芯片更多的应用场景。
丁鹏在北京待了五天,周三在江圣科技公司向多名研发人员请教问题,周四晚上宴请了柳如峰,周五晚上参加他们公司的篮球比赛。柳如峰一再表示,这个单子已经稳操胜券,让他不要有任何顾虑。丁鹏信心满满,于周六中午回到了上海。
周日,他在微信群里发了信息,明天下午的飞机赶往北京,要错过晚上的例会,但周晨却让他改签到周二早上,一定要参加例会,无奈他只得改签。
会议的重点自然围绕江圣公司这批七百万的单子展开,等丁鹏把客户和竞争对手的最新情况介绍完之后,每个人都对该订单充满了信心,成功近在咫尺。
“久违的欢乐时光终于要来了!”一串邪淫的笑容划过文杰那张错落有致的脸庞。
每个人都知道他所说的欢乐时光为何物,但都没有正面回复,只有参差不齐的笑声在会议室里飘荡。
“他们周三招标结束,当场应该就会公布结果吧?”等笑声零落,周晨问道。
“是的,我明天去再摸一摸情况,周三就在现场候着!”丁鹏的回复铿锵有力,充满了希望。
“好啊,这单就全靠你了!后天等你的捷报,回来给你庆功!”周晨讲完又看了看文杰和祁永辉,大家都给丁鹏送上了充满期待的祝福。
周二下午,几乎还是在同样的时间,丁鹏赶到了江圣科技公司,拜访了柳如峰和研发经理。所有的状况都和上周一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柳如峰甚至已经开始提前向丁鹏表示祝贺,丁鹏也放松了心态,觉得胜券在握。
他已经预定了明天晚上的机票,不管招标的结果如何,他都会在周四赶到中山,与黄启明和郑修睿进一步商议合作方案。希望能顺利赢下这单,作为离别前的一个礼单,但如果最终失败,也无需觉得有任何亏欠,这是丁鹏对自己的劝说。
晚上他没有宴请任何人,自己沿着酒店附近的小路闲逛,在每一座红砖灰墙的建筑前驻足。一个已经适应了上海阴柔冷的北方人,在冬日里感受专属于北京的庄重寒。在一棵白杨树下,他收到了徐留意发来的两个字的信息:搞定。
他一直期盼着徐留意能早日完成任务,在任务完成的这一刻,终于如释重负,可内心却泛起了波澜。树影在灯光下婆娑,天使和恶魔同时在他耳边呢喃,复杂的心情如这白杨的枝干一般,涂抹了黑与白的斑驳。
第二天上午丁鹏直接退了房,赶在中午前到达了江圣科技公司所在的园区,并和柳如峰一起共进了午餐。内部招标评审会两点开始,预计三点结束。午饭后,丁鹏就坐在另外一栋楼的咖啡厅里,点了一杯咖啡,静候佳音。
“兄弟,出了点变故,这批订单给了别人!”三点一刻,丁鹏接到了柳如峰的电话,衣领像被人扯开了一样,背后发凉。
“怎么会这样?您现在方便吗?我过去找您!”慌乱过后,丁鹏恢复了冷静,他要了解清楚这次丢单的原因。
“我过去找你吧,你还在咖啡厅吧?”柳如峰的语气中充满了愧疚感。
挂完电话,还在困惑和郁闷的情绪中逗留的丁鹏看到了周晨发在微信群里的消息,询问招标的进展。
“单子丢了,还在打听具体原因。”思索了片刻,丁鹏在群里回复。
“啊!!!怎么回事?”隔着手机屏幕都能看到文杰失望的神情。
祁永辉只回复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而周晨却不再讲话。
柳如峰见到丁鹏之后再次表达了遗憾和歉意,他简单描述了招标的经过。
在飞特普和竞争对手都满足招标要求且双方在价格持平的情况下,招标评审委员会的成员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既然两家都满足要求,那就给新人一个机会,引入竞争才能更利于供应链的健康发展。”面对现场举棋不定的状况,总经理终于表态。这好似一声集结号,所有的注意力瞬间朝同一个方向聚集,所有的分歧也随即被终结。
柳如峰讲完,再次表示了惊讶,却并没有对总经理的表态进行过多评论。即使丁鹏主动询问他的看法,柳如峰仍然三缄其口。
木已成舟,再多的努力也将徒劳。挥别了一周前的期待,带着失望,怏怏离开。
在去机场的路上,丁鹏又单独给周晨发了条微信,但直到飞机起飞也没有收到回复。飞机落地后,丁鹏打开手机,和周晨的聊天对话框中还是没有更新的消息,一种莫可名状的担忧涌上心头。
但中山已容不下飞特普的焦虑,必须调整心态,谈判的理智不允许你的优柔寡断和对别人的愧疚之感。
由于已经提前做过多轮沟通,双方对彼此的试探也忽明忽暗,但都有了初步了解。双方也都做了充足准备,来迎接这次商谈。
在谈判开始没多久,双方已就大部分议题达成了一致,内容大致如下:
一、 公司成立时间暂定二月初。
二、 团队八名初创人员的薪资构成。
三、 在上海办公,具体地点由丁鹏选择,最好是别人退租的办公室,这样经过简单的装修即可入驻。
四、 前期职责分工,丁鹏团队负责芯片研发和技术支持,黄启明负责Fab和封测工厂的资源。后期职责根据需要再进行调整。
五、 黄启明会委派一名全权代表,兼任财务职责,直接向自己汇报。该代表不参与公司的日程运营,但在重大决策上拥有一票否决权。
六、 自公司成立一年内,如果丁鹏团队不能交付合格的量产芯片,黄启明有权解散公司并且没有任何附带赔偿。
七、 规定了双方的退出机制。
八、 具体的操作细节。
黄启明的办公室里一片和谐,玻璃茶壶里茶水的颜色依然鲜艳光泽,谁也没想到谈判会如此顺利。最核心的部分即将开始,双方也都做好了艰难曲折的准备。
“丁鹏,咱们前面谈得都很顺利,继续努力,希望后面也如此!”虽然都知道接下来的谈判异常艰难,但黄启明还是预设了一个乐观的基调。
“感谢两位兄长,以茶代酒!”丁鹏举起茶杯,做出敬酒的姿势。
三人又是一顿互相吹捧,黄启明让丁鹏先说,丁鹏让老大哥先表态,两个人你来我往,一壶茶喝完了,还在继续谦让。
“你们真墨迹,两个大男人一点都不阔气,丁鹏,你先说!”郑修睿终于看不下去了,直接拍着丁鹏的肩膀催促。
“得得,我听修睿兄的吧,要不然就要急眼了!”丁鹏放下了茶杯,把提前准备好的表格递给了黄启明和郑修睿。
针对表格上所列出的股权分配方案,丁鹏做了详细的解释,尤其强调了因为源代码自己可能要承担的风险,整个方案可以总结为:
一、 黄启明和郑修睿的公司占股70%。
二、 丁鹏团队占股30%,其中丁鹏个人15%,团队初创人员12%,留下3%作为股票池。
“启明兄,修睿兄,你们肯定以为我仍然按照之前做生意的思路,先出一版初始报价,预留了一部分砍价空间。但这次可能会让你们失望,我们也都谈了这么多轮,彼此的诚心就不用再怀疑了,我就直接给出了最终报价,希望两位兄长体谅。我跟团队几名关键成员谈过,这也是拉拢他们的关键筹码……”在介绍完具体的方案之后,丁鹏又进一步表述了他的诚心和重视程度。
精明的黄启明又怎会这么轻易相信丁鹏的表述呢!即使丁鹏已经完全裸露了底线,他仍然要进一步试探,并尝试冲破那条线。
“丁鹏,你说得很对!从去年你提出这个想法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半了,我也是经过了大半年的思考和调查,才最终决定我们一起合作。既然要合作,大家就必须完全真诚,虚情假意不会成功。你想想看,从今年五月份开始,你陆续给我提的这些要求,我有没有讨价还价,是不是真心合作,我想你心里自然明白!”黄启明说到此停顿了一下,给丁鹏斟了一盏茶,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丁鹏,你这个要价的确太高了!我也不瞒你,我们的底线是百分之八十五。但如果将来你把公司的规模做大了,我们愿意让出部分股权!”黄启明也进一步解释了他自己方案的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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